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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边缘的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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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15 23:17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即使是盘生于网中的一只残蛛
也要用流云飞袖舞出一段狂放
——川端康成

我思考了很久，究竟应该用怎样的方式来记述她的故事。在我仔细斟酌反复推敲时，想起了她的话，一切顺其自然，我以平静的喜悦度过生命中的分分秒秒。那么，好的。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开始吧！

她是我的舞蹈老师。而事实应该是这样，她是一位业余的舞蹈老师，而我也是一位业余的舞者。因为对中国古典文化的热爱，所以对中国古典舞有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我喜欢它的一招一式，一举手一投足，甚至一个眼神。我总是陶醉于王老师的眼神，她的眼里充满着激情喜悦，平静淡然与超凡脱俗。她的舞步不急不躁，不钝不缓，不媚俗不做作，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韵。青山叠翠，碧柳成荫，流云漫舞，水啸低吟。古典舞的极致，便是舞者的灵魂、身体化为一处，与山川同在，与河流共存。她的身体柔韧轻盈，舞到巅峰处，如飞燕行云，风过无痕。

然而，王老师是一位癌症患者。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剥夺她作为女人应该享受并引以为自豪的美丽的身姿与形体。可是，命运在现实面前暴露出了它残酷的真实脸孔。王老师罹患了乳腺癌。为了生命不受到威胁，2001年，她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切除乳房，并在手术后选择了舞蹈事业。

在舞蹈训练时，她从不避讳自己身体的缺陷，敞开心怀与我们交谈。她时常问我们，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美”。想到她的身体状况，我们都不敢回答。可她说，女孩子的形体美固然是令人艳羡的，然而，它是长久的吗？女人总有老去的一天，死亡总在某个时刻、某个地点等待着你。你能逃避吗？我是死过一回的，所以我不怕老去，更不惧怕死亡。因为我知道，什么才是美，什么东西才能长久的留存。美，体现在舞蹈中，不单单是标准的造型和手位，而是由内而外向周围的环境和人发出的一种信息，那就是，我对生命的热爱，我对爱情的渴望，我对亲人的珍视，我对花草树木的感激。这种爱与喜悦，只有从心底里真实地迸发出来，才会使身体富于言语，富于生命力，才会使“美”自然的流露出来。

每一次，在我们练习《梁祝》这个舞蹈时，王老师都会给我们讲解每一个动作中，舞者应该给予舞蹈本身的意义。盘五花，是青梅竹马的甜蜜；右旁提，是祝英台的期盼；望楼台，是十八相送的无奈；背靠树，是期待，无助与无可奈何的矛盾交织。一个十八相送的眼神，挥去多少泪水与辛酸。王老师的言语充满着舞者的灵动，而她舞动的手腕又满怀着舞者的心声。她的舞蹈的美丽，超越了一切陈腐哲学对于生命意义的诠释，只一个眼神，就粉碎了多少爱美女人的庸脂俗粉。

“是的，我幸福过；是的，我享受过了。”（普希金）的确，足矣。一个舞在死亡边缘的女人，已经超越了一切，胸怀着最单纯、最美丽的梦想，踮着轻巧的脚尖，跳跃了死亡的另一端……我在心底祝福她，永远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