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劝 学

建明

我姐的孩子李炜高二暑假的时候就向她提出不愿去上学的要求，他的理由是自己学习成绩不好，没有考上大学的可能性，而且同学当中很多都想不再上学，要做生意赚钱去，他还有一个补充理由--即使还坚持上学的学生，大部分也没有积极学习的愿望，而是一副社会人员的心态。

    我姐先采用金钱刺激法，答应每门功课考到多少分就奖励多少钱，可这记杀招对于成绩本来就不好的李炜来说，无疑是画饼充饥。一见此计不见成效，我姐又为李炜展望没有知识将来无法在社会上立足的种种惨相，可仍未奏效，这种来自未来的惨烈对于一个有着很大抱负，还没经受过任何打击的孩子来说，根本就是隔靴挠痒。此计未成，我姐于是迫不及待地开始使用家长作风，"威胁"李炜不去上学她就会怎么怎么对待他，无奈李炜对于这种习惯性的一套满不在乎，显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这倒把我姐给气得不行。她没招了，只好求救于我这个临时出差到南方的弟弟。

    晚上，我带李炜到夜宵摊消夜，坐定后我问他想吃什么，他说不知道，因为从未到过这种地方，我就势说："我把你带到这来，是把你当朋友，而不是把你当成我的晚辈看待的，我们现在平起平坐。"我的实际行动也明确地告诉他我的话并无虚言，他的神态表明他对我放松了警惕，开始不把我当一个长辈及说教者来看待了。

    我没有单刀直入地马上劝他去上学，而是跟他一起对面前的食物大快朵颐，我甚至还动员他喝了一点点啤酒，这个时候，他完全找到了和我是朋友的感觉。我们边吃边聊，东拉西扯，后来我好像是很不经意地问他是不是想放弃学业要做生意去。得到他肯定地回答后，我并没有责怪他，而是问："你打算做什么生意呢？"他说："不知道，没细想。"我鼓励他马上想想。他心不在焉地说："我看卖水果就不错。"我没有否认他的想法，而是帮他分析："这个生意应该不错！不过，你知道上哪进货吗？"他说不知道，我又接着问："你了解这里面的差价有多大吗？"他依然说不知道，我步步为营，接着问："你掌握水果的保鲜技术吗？"他摇头，我不依不饶地再问："你怎么酬到第一笔做本的资金呢？"他说没想过，我十分"关切"地提醒他："你觉得你的父母会提供资金给你吗？"他说不可能，要不去上学，认不认他这个儿子他还没把握。

    我很遗憾地摇了摇头说："看来这个生意你是不能做了，水果这个东西，利薄，损耗还挺大，你即使能找到个愿意出资金做这个生意的人，你什么都不懂人家也不敢给你投资呀，而且你看看现在批发水果的几个老板，基本上都是有固定客户的，你无论从货源上和资金上都很难与他们竞争。"他意识到了这点，并认同我的看法。我又问他还有没有别的生意可做，他陆陆续续又想了几个，每一个都被我不动声色地往死里挤，处处给他设置障碍，使他在任何一个生意的项目上都看不到希望，搞得他很沮丧，我可以感觉到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轻率，他开始明白自己低估了做生意的难度。

    我没有就此给他下回去读书的结论，还循循善诱地对他说："做生意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要不大人都发了，轮不到你这么小的孩子去捞钱。你现在的任务是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长大。"他又给我搬出学校也不是清净之地，自己的学习不好，学了也是白搭，浪费父母的钱还要挨骂的那套说辞。我说再不清净的学校，也比社会上强，而且你这么一闹再回去读书，你的父母对你并没有成绩上的要求了，只是希望你在学校长大。现在这个时代，本科学历都已经难以找到工作了，你再没追求，也总得有个高中文凭吧？做生意是什么时候都能做的，而上学却不同，你可以八十岁的时候去做生意，没人会笑话你，可能还会有人说你老当益壮，可你要是八十岁回去读高中，你可以想象得到那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听到这，他忍不住笑了，一扫刚才没生意可做的阴霾之气。我借着他心情的转变，赶紧又说："你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就是熬也在学校熬过去呀。再说了，你重新回到学校去，有可能从此你经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也不一定，你得相信自己并不比那些学习成绩好的同学傻，最不济，你也不至于给你父母留下一个一辈子无法饶恕你的理由呀。"

    谈话过程中，不断地有人打电话进来约我吃饭喝茶，我见机行事地对李炜说："你看，我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请我吃饭，而你到现在快18岁了还只是第一次来吃夜宵，这是因为我有知识，能做很多事，能从各个方面帮助很多人，对人家有用。不管你能不能考上大学，但一定要有知识，一定要有一张哪怕是高中的文凭！"

    吃完后，我并不让他对我有个明确的交代，只是让他回去好好想想我对他说过的话，明着好像我随他自己的意愿，实则我已经将他的思想引导到了一个自己想达到的状态。果真，第二天他答应他的父母自己愿意继续上学去。第二年，他在学习成绩有所提高的基础上，通过自己画画的特长，考上了一家美术学院。

    我对这次谈话的心得是：首先要使对方感到自己能有平等对话的机会，而不是拿家长的意志去压迫他的思想；其二是要了解他想干什么，越细越好，然后逐一"阻击"；三是一定要让他了解厉害关系，像我设定的八十岁读书和做生意的比方就很容易让他明白其中的道理；最后，一定要在他已经按着你的思路去思考的时候，给他一个自己做决断的机会，使他更有成就感，而不是压迫感。


                                        建明